「爸爸,姐姐問你聽日帶唔帶飯。」阿女的來電,為沉悶的工作泛起了一陣漣漪。
「帶....我講"帶"呀, "Yes"呀...」
「姐姐,He say "Yes" wor, bye bye」
被女兒怱怱掛了線的一刻,我在想﹔「以前我該有禮貌點吧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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將一身的孝服脫下,掉進放在後巷的鐵桶中焚燒。火舌見証著單親家庭的新生活正式開始。
機械人、玩具、全班同學的慰問卡.....那年冬天收到的聖誕禮物特別多。
「有人送玩具回來我當然要玩過夠.....」當時家中最不懂悲傷的人應該是我吧。除了大哥有點微言也沒多人責備我,畢竟送玩具給我的人也是希望我多快樂一點。
若以足球賽來形容我家的話,祖母活像一個守門員,左飛右撲地照顧我們三人,好讓父母親二人專心進攻。年少無知,只知道祖母有多好,莫說早逝的媽媽,爸爸默默的付出往往也被忽略。當時在我心中家的MVP永遠是祖母,爸爸有血有汗的身影往往被忽略。但無可否認,祖母對我、也是對我們的習慣、性格影響也是最大。
「福哥,您個女找你。」其實我討厭爸爸的同事常常以為未變聲的我是個女孩子。
「爸爸,嫲嫲問您返唔返來吃飯。」爸爸的答案就是兩個:「返」與「唔返」,我倒不記得他有問過我「做了功課沒有」之類,不用說的自動自覺做功課是基本吧。
「嫲嫲,爸爸話唔返來食啊!」
一代接一代的對話,似曾相識。我想當年的爸爸也喜歡接我的來電。
晚飯了,一個老太婆面對三個小朋友,隔在中間的有時是兩碟餸: 一碟隔夜菜,一碟7隻雞翼。隔夜菜多數是魚肉釀矮瓜,由於三兄弟也不太喜歡吃菜,嫲嫲又從不浪費食物,這味釀矮瓜總是留上兩三餐,無限復活地越留越叫人不想吃。(直到今天,家父仍然對留舊餸有份莫明的執著。)
「吃雞翼吧,一人兩隻,大佬多一隻。」小時候我懂得服從長輩,只是心中對「大佬多一隻雞翼」的分配心中確有些不滿。心中一直拘泥著3比2大的道理,卻忽略了一條同樣簡單的算術: 祖母得雞翼的數量是7-3-2-2=0的事實。
(今日剛剛返屋企食飯, 爸爸對已經食咗五隻雞翼既我食埋第六隻。佢話佢日日都有得食所以唔洗食喎.....)
「不要吃了,,,,」
我家的孩子每次掉食物在地上,我說的也是這一句。但當年雞翼一人分得兩隻,根本會把掉在地上的食物毫不考慮地放進口中。「擺上甚麼吃甚麼」在我心中永遠是金科玉律。不過祖母對吃飯有點寒酸的我們還是有一些要求....
「浩,抺枱的布不能抺嘴,會生鬚的。」回想起來,「生鬚」其實同「整蠱專家中左隔夜忌廉」一樣沒約束力,但小孩的我真是牢記在心,人再髒好也從不用枱布抺嘴。
面對頑皮的我們,嫲嫲總是有很大寬容。
「浩民在校很會聽從老師,他在家如何?有幫助家務嗎?」
「都乖既,家務就.....間中...都有.....既。」
每次學校要見家長,嫲嫲的大話特別多。坐在一旁的我作為「既得利益者」,忍俊不禁。
事後她總是說﹔「今次就放你一馬,唔爆你係家D壞行為。」但天生有小聰明的我,就是明白她不忍心讓我失去品學兼優的形象。雖是縱容、也是愛,這點我十分明白。
不過,我總有觸怒她的時候,即使就只有這一次。
有些時候,嫲嫲在六點左右總會為我們預備一個麵包。頂頂肚近9時才正式吃晚飯。
「嫲,同學們總是六、七時就吃飯。為何只有我們要這麼晚才吃?」
「因為要等你阿爸嘛。」
「不等他不是就好嗎?」
這時,嫲嫲收起了平日的微笑。
「你爸爸為你們工作如此勞苦,你豈可說"不等他"這等說話?」這是我第一次見面帶苛責的嫲嫲。只此以後,我也不敢、亦深明不能再說這些「大逆不道」的說話。
祖母忙於家務,其實沒有多大時間跟我說教,但她僅有的教訓,卻令人一生受用。
她常常對我說:「得人因果要千年記。」對別人給我們的恩慰她總是有分執著。而我也一直希望自己也同樣活出這種生命素質。幫過我的,那管這個人現已距離我多遠、那管他給我的幫助是多微不足道,那管他現在對我有誤解....我仍然要顧念這份恩情。
所以這場人生球賽,前場東奔西跑的父親,一夫當關的祖母、勇戰後早了離場的媽媽、為我們家打氣的人、以及我的人生領隊 - 上帝,祢、您、你及妳們的恩我會盡力記住。
所以,容我不厭其煩地再次說聲: 感謝你們!
(找了良久才找到跟祖母的合照,可想像到勞碌大半生的她少有輕鬆拍照的時刻。)
(待續: 家書(三) 一 我們的足球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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