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三位朋友

「早晨！」

枱上沙嗲牛麵湯底，跟齋啡杯中的殘渣，都以餘香歡迎著這位名叫「7小姐」的老友。

身後的大背包外，腋下還夾著一個環保袋的她顯得有點笨重。袋中那一大束鮮花探了頭出來跟我打招呼。

這一刻，很難想像她所說的「一人份」是以哪個自定單位計算出來。

「我想修剪一下花先才出發。」

「到達才做吧，在那兒的時間可多得很。」

不太友善的茶記大叔，要他抹枱之餘還要收拾你掉下的殘枝枯葉……加上二人得一人幫襯一份早餐，「阻人發達」之罪足以判刑。

說到花，換著我去預備就一人一支，三支也嫌太多。反正只是一份象徵懷緬的物件而已，少了沒害多了亦無益。

出發了！

「其實我都係第一次來….」一個路痴帶著一個路盲出發難免要夾雜一段「免責聲明」。路痴之可以好作師傅地帶路也只因手上多了一個Google map。所以，我是打從心底地感謝把人造衛星射上太空的前人。

巴士由舊區駛入郊區，路越遠、四景也越優美，我想自己是去了一個閒時也不會去的地方。帶著郊遊、休息、放鬆、懷緬的心，跟7小姐說說舊事，算是「心曠神怡」四字的一個完美演繹。

「嗱，咪11囉！都話呢邊啦，好彩我睇到咋！」比七小姐早5秒發現目的地的我當然搶着邀功。

「早晨！」11座的大堂有職員，有服務，打招呼，我對這貼心的服務感到有點不慣。有半秒我還以為訪客需要登記後再call上樓…..

這位朋友不難找，七小姐一見面即時眼眶泛紅加上有點喜悅的表情。我曾經用盡我所有的理智告訴她：「我們這個行動對他來說其實沒有任何好壞的影響。」但她就是很感性的一個人，比起她我總是顯出那鮮有的冷靜。

這時候她可以展開她的「修花工程」了，遠道而來的我也得找點事幹。我從袋裏拿出一個足球，在故友身旁輕輕踢了幾腳，懷緬著故人的點滴。

未知這個可以連繫世界的球體，是否也可以讓人與天國帶來一點感應？

「你不是說要踢波的嗎？」

「踢完啦…」

也許7小姐太投入插花了，看不到另一邊的我也靜悄悄地「插花」。如果我在這裏以她預期的情況下射波射到嘭嘭聲….恐怕這樣做比在茶記剪花需負上更大的罪名。

踢過靜雞雞足球後，我們由港島西開往九龍東去探另一位朋友。屈指一算我們原來九年沒見，我知道七小姐早有到訪的打算但又生怕自己太傷心….所以我只是跟她說「擇日不如撞日」，一切隨心便好。

她的住處旺中帶靜。雖然欠了一個無敵海景，但那份清幽典雅的佈局也絕對是一個好地方。

被花叢遮蓋的她要找起來倒花了點時間。7小姐一找到她的時候又是滔滔不絕地說過不停，像有不盡的心事要跟她訴說似的。

「照聖經說，她不是睡了便是在天家，可聽不到的啊。」我提醒她不要太投入之餘，其實也十分欣賞她對朋友那份真情流露。

「我諗你都知啦，你老公九年後終於踢返波啦。」

「你又話佢聽唔到你又講？你又講…」

感情豐富還是感謝用事也好，這些東西都是會傳染的。

7小姐處理好修花後的垃圾，我們走上回程的路。

「我倒想自己是比你早走的一個，面對朋友的離開，太傷心了。」在這次探訪活動的行程中，她不只一次有感而發地說過類似的話。

「明天的事⋯⋯誰會知道？」

身邊有朋友會介意彼此走的先後次序，對我來說這絕對是一份福氣。這份珍貴的友情散發出來的香氣，肯定比盛放的繁花，更芬芳馥郁，也更歷久常新。

花，來探我一支夠了，天家可沒有「缺乏」這回事。

- 完 -